人死後會去哪裡呢?一個更好的世界?聽覺會持續到最後才消逝?聽得見親友的哀愁、眼淚和不捨嗎?會用盡力氣同死神抵抗、努力回神?抑或能夠平靜任畢生記憶跑馬燈眼前重演一番?未完成的遺憾,彌留之際能否賦它一個美好想像?種種可能,沒人知道。動見体劇團推出的《台北詩人》就在努力窮究關於死亡、人生、這個活著的人無法預見,死了的人無法告訴你的一團謎糊。
怎麼說一團迷糊?戲甫揭幕,主角王暝(吳昆達飾)即病弱,從死後遺體該放哪,家人帶動挑靈骨塔地點話題開始,帶領觀者隨主角一塊塊拼湊起人生缺角。缺席高中摯友還鄉的決定,自己沒赴上的那班死亡火車;拚命守住一個家的姊姊;年輕憧憬的愛情,成了現在病重身邊的婚姻對象;一張紙一支筆,正在談離婚的女子…什麼時間?在王暝意識流間來回穿梭。親情的糾結、姊姊犧牲青春的成全,這類象徵型、類型化的概念性人物,在眾世代、各家庭中都能自動被對號入座。王暝一輩子的快轉,集合犧牲、無奈、壓抑終將凋零,在已然成形的現況之外任想像奔馳、或隨另類結局翱翔想像一番,終歸沒人知道這場迴光返照要去哪裡?觀眾想用多少後設立場投射都可以、如何主觀虛構也能成立,角色的矛盾和拉扯、遺憾似乎成了現代各戲的絕對賣點。
王暝近乎偏執的將一生所見所感記錄到一張又一張空白紙上,說是發洩也好、只有文字懂我、這是最安全的藏身處也行。說到底,終歸是一家子裡的私事。主角最終死去,觀眾遊歷了一圈,本知道不會有更好結局,那麼這樣一輪之後,解決了什麼關於生死?認真嚴肅地說了什麼輪迴之道?沒有。與其說它屢屢在問:「我死後要去哪裡?」「啊你是死去了哪裡?」不如說導演透過主角、這整齣製作,努力重現每幕遺憾,好使觀者在看別人故事之後,能對照自己,珍惜當下,重拾親情裡安穩卻常被視作裡所當然的一地餅乾屑,或去想想被自己的自私、肆無忌憚所傷的人們的心情。
人們哭著來到世上,又在哭聲中孓然一身迎向那光離去。人生就像場上刻意經過安排,一罐一罐出現的啤酒,啵的打開!敬過去、未知、敬某人,想鏘杯也出不了聲,某個時刻又被擺到一邊,啵成了最後嘆息,像斷氣,意思到了就好。
死亡難以被討論,導演試圖輕鬆談笑,時不時幽觀眾一默。但有時過度氾濫的想以輕鬆視角詮釋,真的適合嗎?讓欲求去的妻子和大姊大談性生活不美滿,真能更準確傳達主角努力汲營詩的寫作之外,生活陷於巨大泥淖的悲哀?極大反差之後,再旋即呈現兩人心理都為對方深情不怨,海可枯、石能爛,死前貼耳讓詩作、真情都重新復活。離婚就跟死亡一樣,變的可以大肆公開談論,卻終究骨子裡什麼都沒能解決,諷刺得或許更貼近真實吧。
依附在生命各狀態之下而出現的新詩片段,不至穿鑿附會,不過戲演一場、共同想像一回、一次揣摩。逝者已逝,有誰「真的能被你氣到從墳墓裡爬起來嗎?」
活在當下吧!來,那個誰,我們敬一杯!啵!
文章出處:表演藝術評論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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