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3月28日 星期四

導演日誌(2)昨天夜裡夢見自己死了


每當劇團很辛苦的在思考作品的文案,或者在想劇情簡介時,我都很想跟觀眾說:說那麼多幹嘛!進來看不就知道了。《台北詩人》這齣戲更難,製作人人中寫了好幾版文案,也問我好幾次劇本、詩集跟我的詩人叔叔王添源之間的關係......要怎麼用有限的文字,說明這齣戲裡的詩人是發想自我叔叔,但不是我的叔叔;戲裡面的故事,取材自我的家族記憶,但並不真的是我們家族的故事;最難的部分是,如何讓觀眾瞭解,《台北詩人》雖藉詩發揮,但一點都不文青tone、一點都不艱澀,在認真的說些故事之餘,其實很親切、甚至很好笑(我發現每個演員幫忙轉貼演出訊息到個人FB時,都在大聲疾呼這齣戲真的很親切不難懂......是真的有這麼大誤會就是了......)就連這個作品到底是「改編」還是「取材」,都跟製作人花了好些時間討論定調:只是取材,不是改編。

但前陣子讀了叔叔收錄在絕版詩集《我用贋幣買了一本假護照》裡的一首詩:〈昨天夜裡夢見自己死了之一-給所有不安的靈魂〉,在完成《台北詩人》劇本前,我從未讀過這首詩(因為取材專注於最後一本著作《沒有ISBN的詩集》,所以刻意避開前作),讀完之後,驚訝於這首詩已如何精準的打中了《台北詩人》創作命題,原來在至少25年前,我親愛的叔叔就已經用詩寫下了我創作這個劇本的初衷,只待25年後我完成劇本,回過頭去,與他兩相印證......這種感覺就好像鋼鐵人第二集裡,鋼鐵人的父親利用萬國博覽會的模型留下線索,好讓鋼鐵人能在他父親死後,還可以發現新元素。(是的,我故意挑了一個很跳的比喻,以免大家再次誤會這齣戲很難懂,NO!)

叔叔,來這招,算你狠!
王靖惇 2013.3.28


〈昨天夜裡夢見自己死了之一-給所有不安的靈魂〉
王添源

昨天夜裡夢見自己死了,在寂寞孤獨的
狹窄的房間.死面白色的牆逐漸攏聚
逼近,慢慢地低了下來,幾乎可以觸及
昨天夜裡夢見自己死了,在生命瀕臨終結
的時候,聽到身上砰然的心跳和微弱的
呼吸;想要呼喊求救,卻也作聲不得
只有在心裡暗中焦慮,著急;巴望著
趕快死去或者立刻活過來.因為早就
明白:生和死不是自己可以決定,等待和
掙扎比什麼痛苦.最後終於知道自己
真的死了:心跳不再,呼吸停止.冰涼的身體
緊貼著冷冷的牆壁,只剩下憤恨和恐懼
死亡是如影隨形,揮之不去的夢靨
案頭翠綠的萬年青兀自生長

2013年3月21日 星期四

導演日誌(1)因為是我叔叔。



前陣子跟詩人叔叔生前的好友-作家林文義老師通電話,跟他請教一些十四行詩的問題,我都稱呼他為文義叔叔。掛電話前,他問我:「為什麼會想做這個作品?做你叔叔的東西?」電話中我愣了一下......除了「他是我叔叔」以外,老實說我沒有其他答案。掛掉電話後,我仔細地想了想,突然想起了叔叔臥在病榻,我去看他的時候,我們的一段對話。

我還記得我問了他兩個問題,第一個問題是,中文十四行詩有格律上的規定嗎?我讀他的詩,讀到了一些格律。但是他回答我:「沒有,只要是十四行,你想怎麼寫都可以。」第二個問題是,莎士比亞的作品裡有十四行詩,那麼中文呢?中文十四行詩也可以寫成劇本嗎?我還說,等你好了,我們合作來試試看吧!他說:「辦不到,會聽不懂。」

我想,做《台北詩人》的念頭,就是在那一刻開始發酵的吧!2011年《屋簷下》做完後,這個念頭越來越強,可是叔叔的那句話「辦不到,會聽不懂」猶在耳邊,又讓我打了退堂鼓。可是終究無法抵擋這股衝動,於是決定開始行動。但畢竟身為中文十四行詩專家的叔叔都說了,用十四行詩寫劇本不可行,外行的我自然也辦不到。我一遍又一遍的讀著他最後的作品《沒有ISBN的詩集》,發現某些作品,總是讓我想到我們共同的家族記憶,那些從小到大,我聽著父親講述一遍又一遍的家族故事,也看到叔叔生命中的切片,既婉轉又深刻的透過文字,大聲的提出對生命的困惑和疑問。

於是我才懂了,十四行詩的格律一點也不重要,重要的是寫詩的人經歷了什麼樣的故事,而以致於寫出了這樣的詩。於是我任性的自叔叔的詩中「取材」,加油添醋、妄自揣測,寫出了一個我杜撰的「台北詩人」。親愛的叔叔,我想知道,當初你是不是這樣寫下所有的作品呢?喔!我知道,你不喜歡嚴肅,你總是幽默開朗。你放心,重重的話我會輕輕地說,還要說得讓他們笑出聲來,這樣好嗎?

好吧!我以為用文字整理一遍,我會知道我為什麼寫這個作品......不,就是因為他是我叔叔。

王靖惇 2013.3.21

> 詩人特邀 <
林文義老師將於4/11(四)20:00於誠品台大店,
從《沒有ISBN的詩集》開始,
與我們分享詩人好友王添源的詩作。

2013年3月6日 星期三

導演說:關於一本沒有ISBN的詩集。


文/編導 王靖惇


《台北詩人》,就從這本日記跟這本詩集開始。
四十年前的日記多文青,就叫青年日記。
四十年後的詩集,多意識形態-《沒有ISBN的詩集》

這齣戲雖名《詩人》,但甚至重點也不是詩。
重點是詩後面,那些屬於人的故事,那些最貼近人的情感和遺憾,
那些我從叔叔王添源的日記和詩裡,看到其實也存在你我之間說不出的話,
只不過我叔叔趁早一步,用詩說出來了。
這是一齣借詩發揮,關於離別、愛情、家庭、死亡的故事-
「到了最後,我們終將離開。在闔上眼的那一刻,你想帶走什麼樣的風景呢?」

高三的時候模擬考曾經考到我叔叔的詩,我告訴他,
他問我:「你都寫對了嗎?」,
我驕傲地說,我是你姪子,我當然都寫對了,
然後他說:「那你全寫錯了,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寫什麼的東西,你怎麼可能答對呢?」

哼,詩人。

2013年3月5日 星期二

劇情簡介


而若干年後,我們也要在人們的哭聲裡
笑著趕赴離開塵世的第一道光
我們出生時不帶來什麼,死時什麼也不帶走
至於身後的榮辱褒貶,我們什麼也聽不到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-王添源


據說,人在死前瞬間會重溫所有生命中的重要時刻。
這日,當詩人躺在病床上簽下離婚協議書後,
他感到疲憊不堪,只想沉沉睡去。
在那裡,他遇見了自己的十七歲,荷花盛放的夏天,青春騷動的七〇年代。
幾乎忘記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,他是怎麼開始寫詩?
怎麼開始喜歡上一個人?
又怎麼開始學不會愛又學會不愛?
然後漸漸地,越來越不認得自己是誰。
站在自己跟前,他想,如果這一切不曾發生。如果,他不曾是一個詩人……。